隔壁的聲音
文/三木
隔壁的那種聲音很準確地在清晨傳了過來。
說是“那種聲音”，其實是嬰兒啼哭的叫聲。而所以用“那種聲音”來稱呼嬰兒哭啼的叫聲，完全是出於對這種事實的否定。就是說，隔壁是絕對不應該出現嬰兒啼哭的聲音的。
怎麼會出現了這種聲音呢？這問題我與妻子不知討論過多少遍了。看看手錶，差15分鐘不到六點。於是，我們爬起來梳洗，忙早飯，準備上班。六點鐘一到，隔壁的哭聲就嘎然而止。
已經注意過好多次了，不多不少正好是15分鐘。時間一長，我們已經習慣了，隔壁的哭聲一響，我們就知道新的一天又開始了。這哭聲呼喚著我們去開始新一天的生活。
哭聲很悅耳，有一種證明自己存在的意味。就是說，它是那種剛剛臨盆的嬰兒的啼哭。
這種判斷也是妻和我共同討論認可的，因為三年前我們的女兒娟娟降生時，就是這樣大呼小叫地，讓人體會到的不僅僅是喜悅，而且還振奮不已。
但是，隔壁住著的可是一對年愈古稀的老人啊！他們無兒無女，孤寂而安靜地生活，如此高齡的夫妻能夠生產嬰兒嗎？
“是不是過去看看？”有一天，我對妻子玩笑似地說，“假如真的是……嘿嘿……一個社區住著，總應該表示一下嘛。”
“是應該看看，”沒想到妻子比我還要認真，“可是，我們平時很少來往，現在盯著哭聲湊過去，豈不是太荒唐了嗎？”
我回憶起過去住大雜院的情景，十幾戶人家擠在一起，熱熱鬧鬧的，像一個大家庭。而現在住樓房，一牆之隔，卻像隔著一座山似的，我們現在是怎麼了？
我嘆了一口氣，沈默不語。妻又說道：
“只是在早晨哭，而且時間一定，除此之外，一天一夜都是安安靜靜的，這孩子也真是乖得很啊。大康，難道你就不感到奇怪嗎？”
“那麼你就看看去，”我索性說道，“比如，你可以去借點兒東西……”
“是啊，我也想過了，那位老太太不是當過婦產科醫生嗎！我就說……就說你的手被菜刀割破了，借點兒酒精棉球用用。”
真虧她想得出。
不過，那位老太太當了一輩子婦產科醫生卻是事實。
很快地，妻子回來了。但是一無所獲。隔壁的老太太臥病在床，她的老伴兒正在伺候她餵湯服藥。除此之外，真的是一無所獲，他們家裏根本就沒有什麼嬰兒。
妻很苦惱。
這一夜，我們誰也沒有睡好。我們都在企盼著嬰兒的哭聲似的，睜著眼睛，誰也不說話。
難道嬰兒被他們藏起來了？
我下了決心，非查它個水落石出不可
就在我們迷迷糊糊要進入夢鄉的時候，隔壁嬰兒的啼哭聲又透過牆壁傳了過來。我翻身躍起，穿衣服，下床。妻子也是。我們這些日子幾乎全是這樣麻痺了。
我向門外跑去。
“你出去幹什麼？”妻的聲音追了過來。
我沒有回答。
十分鐘之後，我回來了。我發現了一切 ~~~~~~
隔壁的老太太撫摸著答錄機聽得如醉如癡，嬰兒的啼哭聲是從答錄機裏放出來的。答錄機就擺在她的床頭，老太太的面上有一種異樣的光彩……
“我明白了。”妻說，她的眼睛濕潤了。
我也明白了。我對自己說。但是，我明白了什麼呢？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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